生活在繁華小城裡，讓我們有很多工作和生活上的理由，令自己忙得喘不過氣來。近年在事業上捱出成績的李嘉美也不例外，但在2016年，當得悉嫲嫲患癌的那一刻，她放下一切工作和娛樂，每天服侍在嫲嫲身邊，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後的時光。即將出版的新書《共老》，是李嘉美與嫲嫲的生活記錄，也是一個孫女陪伴嫲嫲走完最後一程的故事，當中記錄了照顧者心裡最真實的一面。
晴天霹靂的消息
李嘉美（Mi）是位全能創作人，除了醉心於演出工作外，平日亦經常創作插畫及寫作小散文，在網絡平台上分享家庭、生活的點滴。2016年初，Mi的嫲嫲確診直腸癌末期。跟很多人一樣，Mi在得知消息後晴天霹靂，雖然她知道嫲嫲康復機會微乎其微，但因為未能接受現實及不捨，她曾想盡方法讓嫲嫲扭轉命局，在嫲嫲等待政府安排的電療日期前，除了為嫲嫲進行食療協助，也在無助感來襲下，大量搜集網上面流傳的抗癌食療、中醫、偏方等。
Mi說：“過程中因病症而伴隨嫲嫲痛苦加劇，照顧嫲嫲所需的時間和體力也倍增，未捱到電療那天，我已體力不支，一時疏忽就悲劇發生——嫲嫲滑倒在地，病情急速轉差。終於等到政府安排的電療日子，但嫲嫲已經情況不妙，馬上送入急診，再轉送康寧中心。來到康寧中心階段，我反省自己的心態，回想食療過程，不但沒令嫲嫲病情好轉，反而令嫲嫲因戒口指引而失去人生的樂趣，也明白到活着的意思不單單是生存，更深層的意義是享受生活。”
在往後日子裡，Mi意識到自己過去因緊張而弄巧反拙，所以自嫲嫲入住康寧中心開始，Mi不再讓她戒口，而是讓她吃任何喜歡的食物。她跟嫲嫲一同享受活着的時光，珍惜她還在的每一天。意想不到的是，嫲嫲變得越來越精神，漸漸露出久違了的笑容。
領悟生命的本質
隨着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，嫲嫲的痛症越來越嚴重，即使快樂也避不過癌症帶來的百般折磨。Mi看着嫲嫲被病魔弄得死去活來，卻無法為她分擔痛楚，決定與醫生商量加重用藥，為的只是讓嫲嫲減輕痛楚。漫長的照顧歲月裡，Mi慢慢領悟到生命的本質：“原來當我們完全接受死亡，不再活在恐懼死亡的陰霾中，才會懂得好好利用當下，活出該活的人生。到了嫲嫲離開的那天，我感覺到她終於可以脫離肉體之痛，便歡送她出發到另一個空間繼續她的行程，我們終將再遇上彼此。”
Mi 在《共老》中寫到：
“一開始是積極求醫，不接受嫲嫲將會離開，
中段是彷徨與迷失方向，心力交瘁，
到後來是學懂讓嫲嫲享受餘下的日子，
學懂接受親人的離開，學懂不着眼失去，
開始同意離開，是他們的一種解脫。”
放下原有的工作與生活來全力照顧嫲嫲這決定，對於剛捱出頭的Mi來說看似不容易，但在她的內心天秤上，嫲嫲的重要性沒有商量的餘地。Mi說：“我喜歡工作，但沒有任何事比嫲嫲更重要，錢可以再賺，事業可以再闖，但生命一去不返。我不能讓自己人生留有遺憾，決定一直陪嫲嫲走到最後一天，包括臨終時也要在嫲嫲身邊陪伴着她，就像她照顧小時候的我，不離不棄。她是我最愛的親人，記得小時候，我們全家一直同住，父母上班，嫲嫲主力照顧我上學及日常生活，人生很多觀念都是由嫲嫲教我的。”
陪伴至親走最後一段路的過程，讓照顧者痛心疾首，而每一次執筆畫寫《共老》的過程，就像讓Mi無限次回到過去。四年時間裡，Mi也曾給自己理由來逃避，例如工作很忙，待工作完結後再寫等等。但Mi的內心知道，如果《共老》完成不了，這將是她一生的遺憾。同時，無數有着相同經歷但素未謀面的同路人，也是Mi堅持的原因。
照顧者發表心聲
最初因無助與焦急，Mi曾吸收不少難辨真假的網絡資訊，為了向正在迷惘與煩惱的朋友們分享經驗，Mi開設Facebook 專頁《共老》分享文章，過程中引來不少澳門人私信分享自己的悲痛與懊悔、還有家人患癌的徬徨與無助，Mi也盡量在力所能及下解答及分享更多，甚至是給出一些參考意見。Mi說：“與網友互動回覆，是我繼續完成《共老》的動力。我認為《共老》的內容是澳門人想了解的，它是一本資訊書，亦是一本治療書，為照顧者、將逝者及未來有可能成為前兩者的我們做好準備。”
當家人把全副心力與目光投放到病者身上時，照顧者的心理壓力，卻是最容易被忽略的。這也是《共老》中最獨特的視覺。Mi說：“大多照顧者都有一個通病，就是有過強的責任感，每位自願成為照顧者的人，都是深愛着患者的人，總希望給予患者最好最完美的照顧，無形亦給予自己過多道德枷鎖，因為孝順、盡責、報恩、承擔、愛等等正面的詞語而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，不善於把負面的情緒與信息向他人訴說，一旦發現自己有不好的想法或照顧不周而致患者有狀況發生，都會極度內疚與自責。照顧者要學習把困難向他人訴說，讓別人來幫忙也是種關口。”
死亡對於我們來說，存在着對於未知的恐懼，但同時，也教會了我們學會珍惜。我們雖然不能拉長生命的長度，卻可以增加“她”的厚度。計劃於2020年出版的《共老》，真實地以自己親身經歷的個案與讀者分享“癌症”、“澳門醫療”、“照顧者”及“死亡”這四大話題，讓更多人懂得減輕患者軀體和精神上的痛苦，更與照顧者及其家人真切分享個人經歷、情緒問題所致的危險性，減少悲劇發生。
【項目資助：澳門基金會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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